修剪熏衣草
我一直用一把修枝剪修剪熏衣草,我的速度很慢,水平很業余,一個鐘頭都完成不了一打。鄰居安莉送來了一籃茄子,我正好逮到了一個休息的機會。
安莉看看我的熏衣草,又瞅瞅那把修枝剪,最后對著她鄰居的無知直搖頭。“難道你連熏衣草都不會剪嗎?你拿著修枝剪干嗎?你的鐮刀呢?”
她回到貨車那里,拿出一把黑漆鐮刀,為了安全起見,刀刃套在一個舊木頭套子里。鐮刀入手輕得出奇,摸上去鋒利得可以刮胡子。我在空中揮了幾下,安莉看了又搖起了頭,顯然,我得上一課。
她把裙子系在腰上,朝著最近的一排熏衣草就動起了手,她用手把長長的莖緊緊抓成一把,然后用鐮刀順著根部輕輕巧巧地一刀切下。她在五分鐘里割下的,比我在一個小時里割的還要多。看上去似乎挺容易:彎下腰,抓一把,往下切,就是這樣。
“看!小的時候我住在下阿爾卑斯山區,那里有幾公頃的熏衣草,沒有機器,每個人都用鐮刀。”
她把鐮刀還給我,讓我小心雙腿,然后就離開了,福斯坦還在葡萄園等著她哪。
其實這事兒是看上去簡單,做起來難。我的首次出場,結果是高低不平的一叢,與其說是割的,倒更像啃的。我這才明白,原來鐮刀是設計成右手使用的,我這樣的左撇子,切的方向得反過來。老婆大人出來要我小心別割著腿,只要我手上拿著鋒利的工具,她就不會安心,非得眼睜睜地看著我確實是反著切的,她才放下心來。這種工作,即使是像我這么容易傷著自個兒的天才,也不至于有斷胳膊斷腿的風險。
安莉回來的時候,我正好割到最后一叢。我抬頭看她,滿心希望得到一些表揚,結果卻割了自己的食指,差點兒就切到了骨頭,鮮血頓時流成了小河。安莉問我是不是在剪指甲,這種慘狀下居然還開我玩笑,我真懷疑她的幽默感。兩天后,她送了我一把左手用的鐮刀,還煞有其事地告訴我,沒戴手套可不準用。
黃蜂也好酒
普羅旺斯的黃蜂雖然個頭小,卻有著魔鬼般的蜂針。在游泳池里,它的戰術是偷偷摸摸的游擊戰,得手了就溜之大吉。它埋伏在不設防的可憐人后面,一等到有手臂舉起來,“噗!”狠狠地沖著腋窩就是一針。被蟄一下能疼上幾小時,所以挨過刺的人常常會穿上防護衣,才敢下水。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黃蜂都喜歡水,但毫無疑問這里的黃蜂就是如此。它們浮在淺水區,或是在石板上的小水坑里打盹,密切注視著附近不設防的腋窩和柔軟的四肢。終于,在凄慘的某一天,我們不僅腋窩,連大腿內部都遭到黃蜂襲擊,顯然,有些黃蜂能夠閉住呼吸,在水里活動,于是,我被派出去搜購對付黃蜂的武器。
運氣還算不錯,我在卡維隆的一條小巷子里,找到一家藥店,坐在柜臺后面的老板正是一個黃蜂專家。他把最新型的捕蜂器展示給我看,不過就是一個老式的玻璃懸掛器演變成的現代塑料板,現在這種玻璃的捕蜂器在跳蚤市場里偶爾還能看到。老板說,這是特別為游泳池設計的,可以讓黃蜂毫無還手之力。
這個捕蜂器由兩部分組成,底座是一個圓形的碗,三個平平的架子把它從地上托起,連著一個由底部向上延伸的漏斗,碗上有個蓋子,防止飛進漏斗的黃蜂逃脫。
但這是簡單的部分。黃蜂專家說,最難最精巧最具藝術性的是誘餌部分。怎么才能說服黃蜂放棄美味的人肉,心甘情愿地爬進漏斗里呢?什么東西能把它從游泳池邊引開呢 ?
在普羅旺斯住上一段時間以后,你就可以發現在這里每買一樣東西,必然免費附送一段說明,從有機成熟的卷心菜講座—只需兩分鐘,到睡覺的床鋪講座—半小時,甚至更長,視你的背部狀況而定。至于捕蜂器,大概要10到15分鐘時間吧。我坐在柜臺前的凳子上洗耳恭聽。
原來,黃蜂喜歡酒。有些喜歡甜的,有些喜歡水果味的,有些甚至會為了一滴茴香酒到處亂爬。專家說,這不過是實驗次數的問題,只要多在口味和濃度上下功夫,一定可以找到當地黃蜂熱愛的酒味。
他向我推薦了一些基本的配方:甜苦艾酒加蜂蜜和水,稀釋的黑加侖子利口酒,黑啤酒加白蘭地,純茴香酒,等等。為了更加吸引黃蜂,漏斗上可以稍微涂點蜂蜜,還有別忘了漏斗下方一定要放點水。
專家在柜臺上搭起一個捕蜂器,用兩只手指頭模擬出來散步的黃蜂。
它看到漏斗下的小水坑,停下來,指頭不動。靠近水,聞到上面有好吃的東西,它爬進漏斗偵探,一頭栽進了雞尾酒。瞧!它出不來了,喝醉了酒又爬不出漏斗,就這么一命嗚呼,不過也算死得快活。
我買了兩個捕蜂器,試了試配方,全部都有效,我不得不相信,黃蜂的確有很重的酒癮。如今,如果有人喝過了,就會被說成“像黃蜂一樣醉醺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