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評論:在大馬士革究竟炸飛了什么?
正如一些國際傳媒所評論的,7月18日,大馬士革市中心的一聲巨響,或許是敘利亞本世紀最具關鍵性的一件大事。
被炸的是戒備森嚴的國家安全部大樓,由于爆炸發生時正召開重要軍事會議,因此死傷者中包括諸多敘利亞當局軍政要員:國防部長拉杰哈和國防部副部長、阿薩德的姐夫舒卡特和“恢復國家穩定危機處理小組”負責人圖爾克馬尼被炸死,內政部長易卜拉欣-沙阿和國家安全局長以赫梯亞爾等受傷。
盡管連日來反政府武裝接連在大馬士革市區發動“總攻”,但大多數觀察家仍然相信,政府軍在戰場上仍占上風,反對派在大馬士革核心區發動的軍事攻勢失之過早且很容易重蹈今年年初覆轍,但7·18爆炸卻做到了正面戰場無法做到的事:重創了阿薩德的軍事指揮樞紐。
此次死傷的拉杰哈和易卜拉欣-沙阿都是阿薩德的心腹,舒卡特更是阿薩德家族中被公認最忠于阿薩德的人,爆炸的發生令阿薩德一派元氣大傷。雖然“阿薩德本人受傷并轉移至拉塔基亞”的流言未必屬實,但爆炸發生后,敘國家電視臺始終未照例播出現場鏡頭,甚至一度中斷正常節目播放軍歌和閱兵畫面,這一切都表明,大馬士革權力中樞至少暫時出現了“斷線”失控狀態。
事件發生后,由逃兵在土耳其所組成的“自由敘利亞軍”和遜尼派瓦哈比派激進武裝組織薩拉菲斯特“伊斯蘭旅””(Liwa al-Islam salafistes )等爭相“認賬”,并高調宣布“反攻”、“總攻”、“無差別攻擊”,但究竟是否它們所為卻很難說。襲擊采取的是“肉彈”攻擊,帶有難以掩飾的“基地”自殺攻擊特征,而“基地”早已滲透入敘利亞是國際公認的事實,不排除是他們趁亂動手(此前阿勒頗等地類似事件就曾被懷疑為“基地”渾水摸魚);此外,阿薩德家族內部并非鐵板一塊,對阿薩德的“不夠鐵腕”,一些家族成員和阿拉維特派骨干早已嘖有煩言,此次“肉彈”攻擊,“肉彈”本人是和核心圈相熟的親信保衛人員,又據稱是亞美尼亞族東正教徒,這一切都不免讓事件蒙上種種神秘面紗——要知道,倘是自己人動手,再森嚴的戒備也會如履平地。中東本就是個充滿“宮斗”色彩的特殊世界,拜占庭、奧斯曼時代不去說,1986年南也門“1.13事件”,親蘇的伊斯梅爾派和政治對頭阿里.納賽爾派就曾趁社會黨政治局開會時相互暗算,結果兩派首腦同歸于盡,南也門也就此元氣大傷,最終覆滅。
爆炸究竟是誰干的恐怕暫時是個謎,那么,它究竟炸飛了什么?
值得注意的是,包括美、英、法,以及歐美集中支持的主要反對派組織,如以境外為基地的“敘利亞全國委員會”,和以境內為基地的“敘利亞地方委員會”,均未作出“歡呼”姿態。如前所述,“肉彈”爆炸“基地”色彩過濃,歐美對此頗有顧忌,此前在敘利亞發生類似自殺攻擊時,歐美通常也保持低調,甚至曾公開聲稱“即便軍政目標也不應采取‘肉彈’攻擊”,而兩大敘利亞主流反對派組織希望得到國際社會支持、承認,自也要和這種非常手段拉開距離,惟恐被指認“和基地組織沾親帶故”。事發后,兩大主流反對派組織側重強調“決戰時刻”和“阿薩德政權遭到重創”,鼓勵更多反抗行動,而美、英、法等則力圖借此向國際社會說明“敘利亞局勢已經失控”,以強調“國際介入”、“幫助恢復秩序”的重要性。
事發后,原定7月18日舉行的安理會敘利亞決議草案表決被推遲一天,在這一天里,美、英、法等會試圖證明,敘利亞已處于“不干涉則更危險”狀態,而大馬士革當局則會竭力證明自己仍控制著局面。由于敘利亞局勢變得更加復雜,并存在更多失控危險,西方直接出兵“恢復穩定”的意愿可能較以往更為強烈,但倘無法出兵,其武裝反對派的可能性反倒會降低,因為前者可以避免敘利亞局勢向不利于地中海周邊局勢安定的方向發展,后者則有“擴散不安定因素”的現實危險。
不論爆炸是“外敵”或“家賊”所為,都嚴重打擊了大馬士革當局的控制力和權威性,削弱了其對敘全境的制約能力。但阿拉維特派雖是敘少數教派,絕對人數卻并不少,在拉塔基亞、塔爾圖斯等什葉派聚居區根深蒂固,此次爆炸,死傷者多為阿薩德派核心人物,這可能令權力圈和阿薩德家族內持更強硬立場的一派借機坐大,倘果真如此,敘利亞或許會出現更血腥的場景。
漫長的暴力沖突已令敘利亞各民族、教派關系撕裂,仇上加仇,戰事有興屈,政權有興亡,但民族、教派卻和彼此間的恩恩怨怨般難以徹底抹煞,安南至少有一點是對的,即敘利亞問題的根本解決,必須建立在各派共識、共存的基礎上,而如今所發生的一切卻與之背道而馳。
不管爆炸發生后,敘利亞中樞政局將作如何演變,未來的中央政府(如果還有中央政府的話)將不可避免面對一個“碎片化”的國家:在這個國家里,民族、教派、部落,既難以共存,又無法“你死我活”地真正撲滅對手,一如其鄰國黎巴嫩、伊拉克那樣,國際社會的關注和聚焦會很快轉移到新熱點,而任由當地的仇恨、暴力和血腥綿延持久,自生自滅。
(來源:中國日報網 中國日報網特約評論員 陶短房 編輯: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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